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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五 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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熙熙攘攘,两辆马车前后穿过人群,最终在一条闹中取静的巷子里停下。

韦熙茵率先下了马车吩咐海全去给曼儿带话,同时赫谨行已在自家府门前相迎:“皇兄、皇嫂,请!”

踏上石阶,抬眼见的便是一方青石制成的风屏,即便隔着数十步,也能看清石上精细雕刻的云气纹绘。移步至院中,便可见一座偌大的四方天井,时季花卉摆于两侧悦目娱心,沁人心田。

赫谨行从风屏的右侧一绕,引着承玙璇宁来到了正厅:“臣弟刚已命人去东厨备膳,皇兄皇嫂且先坐坐用茶。”

承玙倒是随心,牵着璇宁在圆桌前落座,可却让赫谨行和韦熙茵惶惶站立,拘束不安。

终于还是韦熙茵胆大开口提醒:“太子殿下,太子妃娘娘,于礼于规,你们都该上座。”

承玙环视一圈厅堂的营造,这似座四方亭,不同的是一面建墙,左右两面则各由八扇花鸟屏风将厅堂和院子相隔,如此厅堂内既不失隐密也不显沉闷。

首座的两张圈椅靠墙而置,其余六把玫瑰椅分别摆于圈椅下方,而他和璇宁落座的赭红黄花梨木圆桌放于大厅正中。

最后承玙的目光落在院中那座风屏上盘桓的牵牛,不甚在意的口吻仿若是在自己地盘:“这儿视野好,赏庭院景色正合适。另外,在宫外没这么多规矩,你们也自便。”圆桌的下首位靠近厅堂门限,只余光便能将院中各角尽收眼底,确实赏心悦目。

萍月恰时上前奉茶,退下后厅堂陷入一片沉静,明明是至亲,是儿时的玩伴,今时今日竟也相顾无言。

许是气氛过于微妙,放下茶杯,璇宁寻了个话头打破了四人间的僵局:“恂王,先前你说的胥阳商贸之事,现在可否坐下来详细说说?恂王妃若了解内情,也但说无妨。”

“是,皇嫂。”赫谨行拉着韦熙茵分别挨着承玙璇宁坐下,随之即道出来封地后便遇到的头疼事:“胥阳的茶商陈嘉,此前和前任太守范毅勾结操纵茶市,后范毅被革职罢免,父皇派温慈来胥阳上任,一应让他肃清整个胥阳商贸,严禁富商囤积居奇等独霸行为。”

“所以这个陈嘉也是沐党的人,他眼见你来了胥阳,以为又有颗大树可以抱,便屡次上恂王府找你,是吗?”范毅因何被罢官承玙心中明了,沐氏势头正盛时,上至京中,下至各郡城,无不有他们的人,而范毅正好是沐氏在朝堂中织的其中一张网,沐党被除后,陈嘉自然又要寻新的靠山。

承玙是说者无意的随口推断,奈不住赫谨行心中忐忑听者有意,当即忙又站起躬身行礼回禀:“皇兄,臣弟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陈嘉的荒唐要求,虽然陈嘉几次三番来府上示好,但臣弟是数次让温太守秉承圣意办事,万没有和陈嘉有任何利益勾结,望皇兄皇嫂明鉴!”

简单的一句问话,承玙没想到赫谨行的反应竟会这么大,即使他和沐氏的关系斩不断,即使他们间隔着杀母之仇,但这些年他的行径、心境,他未曾有疑。

璇宁同样微诧地看着赫谨行,随即出声安抚道:“你皇兄未有想怪罪你的意思,只是想向你们了解一下此人,关于陈嘉,你们还知道多少?”言毕,最后看向了身侧的韦熙茵。

韦熙茵同赫谨行一样,神情未有放松:“我们和他交谈得不多,他言行儒雅,除此之外,对他的了解都是派人去暗中打听的,只知陈家三代从商,到了陈嘉父亲陈耀这一代便和前丞相沐氏有了交集,陈耀去世后陈嘉开始掌权,便和沐党牵扯更多了,正因为有沐党在背后为他撑腰,所以胥阳整个商会都以他马首是瞻。想来,他是知道谨行的身份,故才不达目的不罢休三番五次来堵王府大门。”说到话尾,韦熙茵多了几分气愤。

璇宁闻后饶有意味地一笑:“想不到这个温慈还有几分伶俐,他新官上任斗不过陈嘉这个地头蛇,就想着来拉上恂王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闹,他是想向陈嘉表明,现在胥阳有百姓和恂王挺他,而你陈嘉是孤身一人,你寡不敌众,还不快速速向我缴械投降。”

承玙被璇宁调侃的口吻逗笑:“这个温慈,他虽畏强,却是真心想办实事,故才会出此下策。今后有你们这座山给他镇着,想来温慈做起事来会顺手许多。”

赫谨行垂首而立,本是严肃的面容在刚刚的某一瞬间划出了欣喜的神态,他皇兄似乎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,虽只那昙花一现,却足以补了二十多年来他心中缺失的那块洞缝。

海全这时领了侍人前来上膳,时令鲜蔬、鲜美鱼肉、滋补药汤、精致糕点,每一样都能看出庖厨的用心。

一顿膳,几人更多的还是沉默,但都在几许秋风、流转馨香下,亦在齿间醇香、四目交汇下,显得那么安适静谧。

秋日午后使人颇感慵懒惬意,秋间夜晚也带给人清冷萧瑟之意。

仰望寒蟾,回顾身后隐于梅林间的两道身影,韦熙茵不禁感叹:“谁能想到曾经相斗二人,现在竟会闲来对弈。”

璇宁望着那如松之姿,如墨的眼蕴了更多了柔:“对他弟弟,承玙一直有颗仁心。”

闻之,韦熙茵有些诧异,眼里透着不解。

璇宁回看向身侧的人,意味深长地一笑:“除了恂王真心待你,你以为承玙为何赐婚于你二人?”

一句话犹如岩石投入湖面,韦熙茵的心被掀起了波澜,自收到赐婚旨意以来,她全以为这桩婚事是太子的政治手段,是太子想用她和韦家来牵制住赫谨行,即使她不愿承认此事,但这个想法常常不经意会从她脑里窜出来,却原来,一切都是她悟错了…

而先母亲耳边怨道的,现在也有了解释,难怪朝堂有臣子上疏一并除治二皇子,太子却恍若未闻,还偏就一帛金绫将她和他赐婚,原来自始至终太子都有为他这个弟弟做打算。

太子尊师重道看重韦家,她乃韦家独女,太子赐的这个婚,一是真的为她寻个真心待她的良人,二也是给赫谨行的护身符啊!

再回首那清辉下的俊朗容颜,韦熙茵有些无颜面对,她自诩对太子无私的爱慕之情,到头来竟是从未真正了解他……

透白的指尖摩挲着黑子,良久后终甘拜下风:“皇兄棋艺精湛,臣弟自愧不如。”

承玙抬眼一瞟,犹如秋风掠过赫谨行的面庞:“点角透搜、倒垂莲等技法用的如此巧妙,倒也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
一夸一贬,赫谨行也不知该回什么,为避免气氛再度沉闷,便随即道:“今夜明月高照,想来明日一样是天朗气清,臣弟和茵茵明日带皇兄皇嫂去郊外的梅林转转?那有一处酒铺,酿酒的是一位老翁,他酿出的梅子酒比良酝署的果酒味道还要清甜,也不醉人,茵茵对此很是钟爱,皇嫂尝了定然同样喜欢,皇兄以为如何?”

月光如霜,疏影横斜,望向风华影姿,对上那一双翦水秋瞳,抿成一线的唇不觉也如月弯起,喉间滚动犹潺潺春水:“好。”

寥寥一字,带了四人心中不同期许。

翌日清晨,米脂醇香和着花露芬芳,岁月静暖随着海全一道惊呼乍然无存:“奴才给几位殿下请安。太子殿下,城中刚贴了最新告示,是京中传来的,陛下下了圣旨,禅位于太子殿下!奴才参见陛下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最后一跪,海全向着承玙行了一稽首礼。

从平朔十九年至如今平朔二十四年,一直都是承玙监国,不是君主却已掌君主之权、执君主之责,世人眼中亦早将他视为冀国第一人,传位的诏书下或不下没有区别,不过于承玙自己而言这枷锁从今日起,将是他很长的春秋里都卸也不能卸不掉的东西。

看着面前眉宇间同自己三分相的人,承玙遗憾地笑了笑:“看来今日郊外之行只有你们去了。小宁儿,父皇定是恼我们在宫外时日久了,就想出这么一招逼我们回去呢。”

言罢,承玙牵起璇宁向了府门走去,两匹雪驹轻晃着马尾似召唤着他们,临车前,承玙回身看去:“再过数月就是新年了,听说今年冬日雪下得早,你们到时也提前些日出发,省得太傅和师母在家为你们日夜担忧,最好赶在腊八前回去,也能多陪陪他们。”

璇宁也不忘嘱道:“回京时,记得捎一瓶梅子酒,今日错过的梅林,来日酒中补回。”

从前,甚至很多年前,更甚是昨日之前,赫谨行都没有想过,有朝一日他也能同他皇兄月下手谈。大婚之后,离京前往封地,那个他无召本不能踏足的地方,此刻方知那里他亦可为家!

“驾——”

雪驹轻快地踏起马蹄,车舆在巷口没入了人潮,这一去,扫去了多年的纠葛,也带来明日的期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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