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药庐梦魇(1/2)
建文四年五月初七,滇南竹露沾衣。云南沐王府药庐沉浸在晨雾中,檐角铜铃悬着未干的夜露,折射出幽蓝的晨光。
晨光初透雕花窗棂时,香玺正以一种近乎静止的姿态蜷缩在竹榻上。她胸口焦黑的锁魂钉痕与建文元年的鎏金簪钗在熹微中交相辉映,呼吸轻得如同濒死飞蛾的振翅。
案头青瓷瓶中,金线重楼大半枯萎,紫鸢花瓣凝着的雪水,顺着瓶壁蜿蜒滑落,在青砖上洇出深色泪痕。
晚路推门而入时带进满室山风,此刻沐晓正紧攥着《百草辑要》,指尖颤抖,书页上“金线重楼”的批注被冷汗洇得模糊难辨。
“这是第七次试药,她还未醒?”晚路目光紧锁沉睡的香玺,神色凝重,满是忧虑。
“三日前就该醒了。”药柜后,沐晓闷声说道,手上捣药的动作愈发狠厉,石杵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石臼上,每一下都似拼尽了全力。
晚路看向案桌上那几株快干枯的金黄枝叶,眉心紧蹙:“紫鸢、虫草都喂了,金线重楼也没落下…”
沐晓将青瓷瓶推过斑驳竹案,紫鸢药汁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紫芒。“段氏锁魂钉毒入心经,她如今仿若深陷梦魇……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晚路猛地按住沐晓颤抖的手追问。
“除非她意志力超乎常人,除非心底有非做不可之事!”沐晓霍然起身,药杵滚落石阶,清脆声响惊落檐角铜铃,“唯有如此,她才能挣脱这梦魇……”
“我知道她现在最在乎什么。”晚路眼眸扫过香玺发间那枚鎏金簪钗,那是一年前在玺院,她拼死也要护住的信物。她最在乎的,是送出这信物的人。
“香玺姑娘,快醒醒!陛下还在等你。”晚路神色凝重,腰间苗刀上那新系的赤尾穗翩然一摆,不经意间扫落半碗参汤,“哐当”声响在寂静屋内格外突兀。他言辞急切,字字透着紧迫:“燕子矶暗桩飞鸽传书,徐都督说陛下已急调他回应天,如今看来,陛下已倦于战事。”
他将渗血的舆图拍在案上,浦口驿站处的血色圆圈还在渗血,似是无声诉说着局势的危急。“沐家军死侍已奔赴应天接应陛下,待你醒来!我定一路相随,与你同往。”
香玺的睫毛轻颤,意识于虚空中起起落落。恍惚间,应天府火光蔽日,恩惠身着凤冠霞帔,静立火海,而黑雾之中,朱允炆的九龙冠冕若隐若现。蚀心咒印猛地收紧,剧痛袭来,她下意识咬破舌尖,血腥滋味在口中蔓延。
暮色仿若泼墨,悄然淌过滇南雕花竹窗,为屋内的一切,都笼上一层黯淡薄纱。
香玺紧锁的瞳孔,在昏沉暮色里缓缓张开。这细微动作,如石子投入死寂湖面,激起层层涟漪。正专注研读《百草辑要》的沐晓,手猛地一颤,书本“啪嗒”落地。
案头青瓷瓶内,那株沐晓从苍山绝顶采来的解毒圣药,此刻正蜷在青瓷瓶里,花瓣上凝着未化的雪水,像极了她昏迷时反复梦见的玄武湖冰棱。
“香玺,你醒了!”沐晓的声音陡然拔高,惊喜瞬间冲破了他一贯的沉稳,她双手紧紧握住香玺的手,连指尖都抑制不住地抖动。
“香玺姑娘,你可算醒了!这一睡,险些就三月有余。”晚路大步流星移至香玺床榻边,腰间苗刀上新系的赤尾穗随着他的动作,重重撞在药柜铜锁上,发出一连串脆响。
“三个月……那今天是……?”香玺下意识攥紧腕间尚未愈合的烙痕,那是段氏余孽的锁魂钉留下的,每一道痕迹都藏着一段痛苦记忆,此刻被触碰,仿佛又撕开了曾经的伤口。
她缓缓起身,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到铜镜前。镜中的人影瘦骨嶙峋,身形单薄,唯有发间那支鎏金簪钗依旧闪耀,泛着建文元年的光泽,像是那段岁月在现实中留下的唯一注脚。
沐晓将煨好的三七鸡汤搁在瘿木案上,汤匙碰着碗沿的轻响惊醒了檐下铜铃:“今日是五月初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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