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2章 当年被亲情流放的“我”（2/2）
奶奶激动得直拍大腿，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：“傻孩子，这么好的姑娘，为啥不带回来让奶奶瞅瞅？奶奶也想帮你把把关。”
我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：“她现在忙，没时间。等她有空了，我一定带回来给您看看。”
奶奶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肩膀，眼神里满是期待：“好，好，奶奶就盼着这一天呢。到时候让奶奶给她做顿好吃的，把咱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她。”
奶奶一边说着，一边开始盘算起来：“等秀儿来了，奶奶给她做她最爱吃的菜，家里的老母鸡也养得肥嘟嘟了，到时候杀了炖汤，保准鲜得她眉毛都掉下来。”看着奶奶满心欢喜的模样，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秀儿和奶奶相处的画面，嘴角也跟着上扬。
“奶奶，秀儿虽然是城里人，但她一点不娇气，还特别喜欢乡村生活，总听我说起小时候在村子里的趣事，可向往了。”我笑着向奶奶分享秀儿的事儿，奶奶听得津津有味，时不时还插上几句。“那敢情好，等她来了，奶奶带她去田里转转，让她看看咱们亲手种的庄稼，体验体验农村的生活。”奶奶兴致勃勃地规划着。
又聊了一会儿，我突然想起秀儿一直想设计带有乡村元素的服装，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灵感。我灵机一动，对奶奶说：“奶奶，咱村里不是有很多老物件和传统的手工艺品吗？比如您以前织的那些花布，还有爷爷留下的竹编，说不定能给秀儿的服装设计提供灵感。”奶奶眼睛一亮，连忙说道：“对对对，那些东西可都是宝贝，等秀儿来了，都拿给她看。”
奶奶坐在我身旁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，目光带着几分试探，轻声问：“对了，孩子，你不打算去看看你姥姥吗？”
我正低头剥着橘子，听到这话，手猛地一僵，随后将橘子重重往桌上一放，斩钉截铁地说：“我看她看什么！
”想到那段不堪的过往，我的眼眶瞬间红了，声音不自觉拔高，“小时候，我8岁那年，我爸妈出了事被警察带走，她可是第一个对我下狠手的！”
奶奶被我的情绪惊到，微微往后缩了缩，却还是轻声劝道：“兴许你姥姥当时也有难处……”
“难处？”我冷笑一声，愤怒如汹涌的潮水将理智淹没，“她有什么难处？那天，她二话不说就把我从院子里往外拖，我死死扒着门框，哭着求她：‘姥姥，别赶我走，我害怕，我不想去叔叔大爷人家！’可她呢，手跟铁钳似的，根本不松。”
奶奶叹了口气，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，只能默默听着。
“她恶狠狠地跟我说，‘必须把你送到你叔叔婶婶、大爷和你三个姑那里去。我年纪大了，你两个姨和三个舅，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养，没闲心管你。今天你走也得走，不走也得走！’”我越说越激动，站起身来，双手在空中挥舞，“我当时都给她跪下了，膝盖磨破了皮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可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，就那么把我拖出了院子。”
回忆起邻居们那一道道复杂的目光，我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：“周围的邻居都在看，就那样看着我被姥姥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去，拖了好几十米远！那些目光，到现在我都忘不了！”我大口喘着粗气，眼中满是恨意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“这么多年，我一想起她，心里就像被无数根针扎，她怎么能这么狠心，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把我扔出去！”
奶奶看着我情绪失控，心疼地站起来，将我搂进怀里，轻轻拍着我的背，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我：“孩子，不哭了，都过去了，奶奶在呢。”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，我像个受伤的孩子般抽泣着，多年来积压的委屈与痛苦，在这一刻肆意宣泄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我渐渐平静下来，从奶奶怀里挣脱，满脸歉意：“奶奶，对不起，让您担心了。”奶奶抬手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痕，慈爱地说：“傻孩子，跟奶奶道什么歉。只是，姥姥她毕竟是你妈妈的妈，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惦记吗？”
我低下头，内心一阵挣扎，声音低沉：“奶奶，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原谅她，可每次想起那天的场景，我就做不到。”奶奶长叹一口气，缓缓说道：“孩子，当年你姥姥把你送走，或许有她的无奈，只是方式太伤人了。人老了，总会念着亲情，说不定她这些年也在后悔呢。”
听了奶奶的话，我陷入沉思。夜深了，
夜愈发深沉，老旧的木床每一次细微的响动，都像是在应和我内心的波澜。我在床上翻来覆去，试图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记忆，可它们却如潮水一般，一波又一波地向我涌来。
小时候，姥姥总是牵着我的手去教堂，阳光洒在我们身上，暖烘烘的。那时的我，紧紧攥着姥姥的手指，好奇地张望着教堂里的一切，听她轻声讲述着圣经里的故事。我仰起头，眼睛亮晶晶地问：“姥姥，上帝真的会听到我们的愿望吗？”姥姥微严肃的摸摸我的头，说：“会的，只要你乖乖的，长大别像你爸一样，看你那个死爹，干啥啥不行，吃啥啥不剩。
你放心吧，上帝会保佑你的。
后来，父母外出打工，把我寄养在了姥姥家。本以为这里会是我温暖的避风港，没想到，却是我痛苦的开始。
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午，放学的我像只欢快的小鹿，蹦蹦跳跳地往家跑，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姥姥饭菜的香味勾了起来。还没进门，我就大声喊着：“姥姥，我回来啦！”可当我走到门口，透过那半掩的门缝，眼前的景象让我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。
姥姥正站在饭桌前，满脸笑意地往老姨家两个孩子碗里夹肉，一块又一块，那笑容温柔极了，我却觉得无比刺眼。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，屋内传来的对话，更是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，直直地刺进我的心窝。
“快吃，快吃，一会儿那个瘟神回来了。”姥姥的声音刻意压低，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。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，心里不停地问：“姥姥说的瘟神，是我吗？”
“别让他看见了，你说他爸带着他妈妈外出打工，都这么久了，也没拿回来一个子儿。还想吃肉？”她的语气里满是嫌弃，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，让我浑身发冷。
“你看你爸，虽然你妈把你俩抛弃跑到辽宁辽阳了，但你爸一直管着你们，每个月从工地拿回来不少钱，他吃的，可都是你爸爸赚的。”姥姥继续说着，声音里满是对老姨家孩子的心疼，和对我的不屑。
我呆呆地站在门外，手中的书包悄然滑落。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为乌有，饥饿感也被无尽的委屈和难过取代。我不明白，为什么在姥姥眼中，我成了那个多余的、被嫌弃的人。
从那之后，在姥姥家的日子里，我变得小心翼翼，笑容也渐渐从我的脸上消失。每次吃饭，我都不敢多夹一口菜，生怕听到那些伤人的话语。无数个夜晚，我蒙在被子里偷偷哭泣，想念着远方的父母，渴望能有一个真正温暖的家。
如今，这些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将我淹没，泪水无声地滑落，浸湿了枕头。黑暗中，我紧紧咬着被子，试图压抑内心的痛苦。奶奶的话在耳边回响，我知道她是为我好，可这一道道刻在心底的伤痕，又怎能轻易抹去？
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那些痛苦的过往如荆棘般死死缠绕着我。就在这时，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，奶奶轻轻推开房门，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，却莫名给我带来一丝安慰。
“孩子，还没睡呢？”奶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，她缓缓坐在我的床边，伸手轻轻抚着我的额头。
我吸了吸鼻子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：“奶奶，我一闭上眼，那些事儿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袋里转。”
奶奶长叹一口气，将我搂进怀里，就像小时候那样：“姥姥她……唉，或许是她糊涂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人都会变的。”
我靠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，忍不住问道：“奶奶，您说，她真的会变吗？”
奶奶拍了拍我的背，说：“人老了，总会念着亲情。这些年，你不在她身边，她心里说不定也不好受。”
我沉默了，脑海里又浮现出姥姥那布满皱纹的脸。奶奶说得对吗？她真的会后悔吗？
第二天清晨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，我早早起了床，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。不知不觉，我来到了姥姥家的老房子前。那扇熟悉的门紧闭着，可我的双腿却像被钉住了一样，无法挪动。
“你是……龙儿吧？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我猛地回头，竟然是姥姥。她比我记忆中更加苍老了，背也更驼了，脸上的皱纹像干裂的土地。
“姥姥……”我张了张嘴，声音有些干涩。
姥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眼眶却红了，她颤抖着伸出手，又像是怕我躲开，停在了半空中：“龙儿，真的是你，你回来了。”
一时间，千言万语堵在我的喉咙，那些曾经的怨恨、委屈，此刻竟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孩子，这些年，姥姥天天都在想你。”姥姥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当年是姥姥不对，糊涂，不该那么对你，你能原谅姥姥吗？”
看着姥姥那满是愧疚与期待的眼神，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。那些被伤害的过往与眼前这个衰老无助的老人重叠在一起，让我的内心五味杂陈。
“姥姥……”我向前一步，握住了她那满是老茧的手，“都过去了。”
姥姥的泪水夺眶而出，她紧紧握住我的手，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：“好，好，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……”
我双眼通红，直直地瞪着姥姥，眼眶里燃烧着积压多年的怒火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，大声吼道：“我永远不会原谅你！我父母死了，你连我母亲的骨灰都不收，让我成了这个世界上的不孝之子！”
姥姥的嘴唇微微颤抖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，她向前迈了一步，似乎想要靠近我，解释些什么：“你听我说，我信基督教，在我们的教义里，觉得人死后应回归自然，所以对于你母亲的死，我觉得没有必要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我猛地伸出手，指着姥姥，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，“你还记着我当年跪着求你，你却拖着我往外走的场景吗？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耻辱！”说着，我的眼眶再次湿润，当年那种被抛弃、被嫌弃的痛苦如潮水般再次将我淹没。
姥姥的身体晃了晃，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，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，嗫嚅着：“孩子……
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！”我冷笑一声，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，“那些年，我一个人在外面，吃了多少苦，受了多少委屈，你知道吗？每次想起你们对我的所作所为，我的心就像被刀绞一样！”
看着姥姥这副模样，我心中的愤怒却并未因此消散，那些痛苦的回忆依旧在脑海中不断盘旋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声音冰冷：“你给我带来的伤害，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。”说完，我转身，决然地离开，留下姥姥孤独地站在原地，她的哭声在我身后渐渐远去，却在我的心中久久回荡。
我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痛苦的回忆上。走到院门口时，我顿住了，视线落在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上。那是我特意为姥姥准备的东西，一路上我都在纠结，不知道该不该给她。
望着紧闭的屋门，我深吸一口气，缓缓蹲下，将袋子轻轻放在地上。袋子里装的是一些生活用品和她爱吃的点心，本想着能让她开心，可刚刚那一番激烈的争吵，让这礼物显得有些尴尬。
“曾经我发过誓，从今以后不踏进你们的大门一步，但是今天我食言了。”我轻声呢喃，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感慨，“我以为自己能狠下心，可到底还是念着这份亲情。”我苦笑着摇摇头，看着袋子，仿佛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无法割舍的牵挂。
“既然来了，我不会空手来。”我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“就当是我最后一次尽这份心意吧。”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院子，这里承载着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，如今，我把这份礼物留下，也算是给这段复杂的关系画上一个别样的句号。
转身，我不再停留，向着村口走去。阳光洒在身上，却暖不了我此刻的心。也许，时间会慢慢治愈一切，又或许，这份伤痛会永远留在心底，但至少，今天我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。
回到奶奶家，我整个人像被抽去了力气，瘫坐在院子里的旧木椅上。奶奶轻手轻脚地走来，在我身旁坐下，她张了张嘴，却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“奶奶，您想说啥就说吧。”我努力扯出一丝笑容，声音却透着疲惫。
奶奶握住我的手，那双手粗糙又温暖：“孩子，你和你姥姥之间的事儿，解铃还须系铃人。她年纪大了，说不定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我低下头，沉默良久：“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还是这么生气，明明都过去了，可那些伤害就像刺一样扎在心里。”
奶奶轻轻拍着我的背：“时间会慢慢把这些刺磨平的，别太为难自己。”
…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