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现眼(2/2)
除了要给那位自来熟的本家族兄,南海世子梁师槃几分面子之外;其他人完全就是不假辞色,或是淡漠以对;或是象征性的微微颔首。等到宴会结束之后,自会有人将见面的过程细节,记录成可供参考的起居注。
事实上,在这种初次露面的公开场合上,就算是怎么自来熟或是亲切攀交,也不可能讨论什么要紧的事情。因此南海世子找遍了理由,从通海公的病体安康,到两家公室的先祖溯源、轶事传闻,劝饮一杯又一杯。
依靠在大殿正中的锦塌大座上,将公室内府特供的兰露春,还有数种远藩外域敬献的,波斯露、金裕香、白蒲甘等一时名酿,轮番喝得脸色泛红之后,才不胜酒力的对江畋无奈告辞;被侧近连忙搀扶下去休息了。
然而,在他恋恋不舍的离去当前,却又似醉非醉的对着江畋,喃喃念声道:许久未尝如此尽兴和开怀了,却都是托了这位远宗族亲的关系;所以,若他对堂下哪位娇娥/女眷有所动心和中意,大可使人传唤一声。
然后,才在侧近一片无言以对和汗流浃背,乃至屁滚尿流的哀求和为难表情中;被匆忙的搀扶架走到,屏扇和花栏、朱阁,所遮挡的后殿中去。然而,在他彻底消失的那一刻,江畋脸上转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显然,这位看起来权威满满,却有些豪饮失态的南海世子;其实也是一个难得的妙人啊!至少并不像他刻意当众表现出来,那般心性简单和肤浅。除了表面的笼络,最少也是籍此向外,传递什么样的信号和态度。
因此,江畋不假思索的侧身交代道:“来人,我要更衣。”……与此同时,从后殿偏门被搀扶出去的南海世子,也乘舆越过至少两道的高墙和一处牌楼,来到了镜台宫后方的山坡林苑,一座稍小些的五层殿阁内。
随着依次退下的宫人和内侍,最后只有作为贴身侍奉的宦者,以及最为亲信的内臣数人,留在了这处殿阁之中。而横倒在玉塌凉席上的梁师槃,这才突然睁开浮胖的眼袋,同时张嘴哇的一股脑呕吐在摆好银孟内。
片刻之后,他揉着胸口和抹着额头的汗水,喝过了解乏的饮子并漱口之后;原本迷蒙的眼眸中,已然回复清明与冷静,只是脸色还有些苍黄。就见陪臣中最年长的内史令,满是担忧的问道:“君上,何至于此。”
“若非如此,又何以取信于人呢?”梁师槃嗓门沙哑道:“余已然坚忍了这么多年了,并且还想坚忍下去;但那些人却不想,让余坚忍下去了。如今宁海一边倒向那头,镇海一心置身事外,宁海还在待价而沽。”
“尤其是近些年来,主父的态度越发的疏离莫测,余身为嗣君可以凭仗之物,却在与日剧减;因此,就算是远在夷州的东海分家,也是余此时此刻,需要尽量争取的潜在助力和外援,至少在明面上当是如此的。”
“就算没法真正争取到,这位分家的协助;至少也要做足了礼数和姿态,好让那些别有用心,或是趋奉投献之辈,去试图争一争这个路数;才好遮掩一二,我辈的当下行事;若是因此恶了这位,却也并非坏事。”
“郑内史可知,主父近年数度掉换,三山五宫的庭卫和御士。”说到这里,梁师槃大喝了一口,气味难以形容的饮子,顿时皱起脸来,眼神却越发犀利道:“这次罗浮温泉宫之行更令余留守,却带上三四诸郎。”
“怕不是,要有人在等着余犯错?就算余不愿犯错,那些人也会设法,逼着余的门下犯错,称为彼辈投献的进身之阶?余的内府之中,又有多少是真心,向着余这庸弱不闻的嗣君,而又有多少投机外通的眼线?”
“这些年来,余只是不愿去想,也装作不想知晓。”梁师槃又隐约很恨的,吐出一口浓稠的黏液道:“但东海分家的既已抵达,那或许就是一个机缘,尽管让他们去结交奔走,再把小儿辈捎上,才好取信于人。”
“期间若有什么用心或是异动,正好名正言顺的处置了;也无须顾虑余的子嗣,只是有可能受些委屈或是责罚而已。只要没有危及性命,就莫要过多的干涉。他们自小身受富贵荣华,合该为家门安危略尽薄力!”
“余已经调查出一些端倪了,无论是南海社,还是内事监,都有大笔去向不明的账目;还有好些调动的人马和夫役,余奉命协理内外,居然都一无所闻……这或是主父别有圣断,然正可谓不怕一万,只怕万一。”
半响之后,从这处的后山殿阁中飞驰出数骑,径直绕过灯火辉煌的宴会大殿,在夜幕下奔向镜台宫外的远方。紧接着,又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,从后山殿阁院墙翻出;小心闪避过值守和巡哨卫士的视野范围内。
却是一前一后的分头前往不同的地方。其中一个身影混入了,镜台宫前庭候命的车马奴仆中,就此消失不见了。而另一个身影,则来到宴会大殿西侧,一片屋宇连绵的附属建筑区,又在藏身阴影的江畋注视之下。
钻进堆满杂物的巷道,片刻之后又出现在一处,有些荒废和破败的无名院落中。就在这处看起来空无一人、野草萋萋的院落中,居然因此冒出了好些个,短甲劲装的暗哨/卫士来;将来人引入破房后方的隐藏入口。